冬日午后,我蜷缩在被窝里不想起床。
室友提着外卖推门进来,手机里放着Despaci鄄to,欢快的音乐气氛顿时充满整个房间,旋律也不自觉地从我嘴里哼出来“Soloconpensarloseacel鄄eraelpulso……”
忽然,这西语歌让我感到了来自冬季的恶意,迫使我想起下午有一个约会。
约会地点在遥远的亮马桥小区,对象是一位老爷爷。
老爷爷姓刘,我通常称呼他为刘爷爷。刘爷爷是我在亮马桥小区外的那条河边认识的,他喜欢在那儿钓鱼,而我则和他聊天,练习口语。刘爷爷说话,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两句西语来,因为退休前他在危地马拉的大使馆工作。
在我拾掇好自己,穿上黑色羽绒外套,围上红色围巾,带上口语课本,经过漫长的地铁轰鸣,终于站在了刘爷爷家的门外。
我按了门铃,面带微笑。
门开了,一位陌生但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站在面前:“你好!你就是柯澜贝吧?”
“嗯嗯”,我点点头。
“进来吧”,老奶奶侧了侧身,“你刘爷爷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呢。”
我被老奶奶安排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老奶奶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也进厨房去了。
放下书包,环顾四周。一切照旧,唯独电视机旁花瓶里的花换成了马蹄莲,漂亮极了,我赶紧掏出手机来拍。这时刘爷爷拿着葱路过客厅,眼里带着欢喜:“好看不,这是你刘奶奶刚送来的!”我连忙应声“好看,好看!”
看着这瓶盛开的马蹄莲,形如桃心,白如积雪。我突然想起刘爷爷曾与我说过,他和刘奶奶是离了婚的,独自生活。那是因为在早年时期,刘奶奶在马德里的大使馆工作,而刘爷爷在危地马拉,中间隔着偌大的大西洋,终年不得见面,换了新人。
晚饭我必然是和刘爷爷刘奶奶一起吃的。
席间,刘奶奶不停地用公筷给我夹菜,说这个是你刘爷爷做的,那个也是你刘爷爷炒的,都好吃得很呢!而刘爷爷则微笑着一边回应“不不不不,你们都多吃一点。小柯,尝尝你刘奶奶炖的鸡,很入味,也炖得很烂!”一边给我夹鸡肉。
看着他们现在这么和睦,互相夸赞。我想,他们一直都是爱彼此的,嗅都嗅得出来!如果时间倒流,当初他们谁都不会任由情绪摆布,选择从彼此的生活里退出。又或者,别离只是为了修炼自己,以便再次更好的遇见。
“小柯,你和你的刘爷爷练习汉语口语多久了呀?”刘奶奶停下筷子看我。
“快3个月了。”
“你这口语还是比较流利的,”刘奶奶顿了顿,“就是声调不怎么准。”
“是的!”我说。
“不过不要紧,以后我也陪你练习口语,成语呀,歇后语呀什么的都可以练习。”
我点点头,继续吃饭。
这时,刘爷爷起身去接了两杯热水来,给我和刘奶奶。
“谢谢刘爷爷!”我点头致谢。
“不客气!”刘爷爷摆摆手,转身去接自己的水。
但是我们国家的人不习惯喝热水,于是我赶紧叫住他:“刘爷爷,可不可以给我一被子?”
刘爷爷先是一愣,站在原地。
我重复一遍:“请给我一被子!”
刘爷爷似乎还是没明白我的话,他扭头看向刘奶奶,面面相觑。
刘奶奶想了想,“你的宿舍没有被子吗?”
“不不不,是喝水的‘被子’!”我极力解释。
“噢……”刘爷爷长舒一口气,哈哈笑起来“你要杯子呀!”
刘奶奶也放下筷子,捧腹大笑。“你太可爱啦!小柯柯!”
在返程的地铁上,我的思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感叹爱情比学汉语要困难得多,因为爱情事关两个人,彼此无法掌控对方的思想。无论起初有多爱,在巨大的空间鸿沟面前,大西洋那么大,再多的邮件电话都是徒劳。难道刘爷爷和刘奶奶不明白“异地”的不可靠吗?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无论你了不了解感情规律,生活的非难都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在知春路换了13号地上铁,透过窗,我看到在黑暗的地表燃烧着星线交织的灯火,织成一张璀璨的巨网,像极了俯瞰火山熔岩喷发,赤红的岩浆撕开地表裂缝,迅速渗透并流动,呈放射状蔓延。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想要拍下这一幕。却不巧看到手机里那张马蹄莲照片,与窗外的景色叠在一起,就像是一束马蹄莲花在奔腾的火山岩浆上缓缓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