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冯丽去了西藏,那时侯她对西藏的了解几乎等于零。
“因为那时侯还特别小,也因为那时侯爱上了一个人,他在西藏。”
西藏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是艺术家怀有朝圣之心的乌托邦。那时侯拉萨的一片树叶掉下来会砸到两个诗人的脑袋。冯丽爱上的那个人就是“叫马原的汉人”。
那该是一个激情的时代,对文学的激情和对人的激情。“叫马原的汉人”在1980年代末期成为一个著名的陈述句。在这个陈述句的背后,马原造就了中国新时期文学先锋派的精神,而那个时候,冯丽就成了皮皮。《全世界都8岁》、《光明的迷途》、《有天井又带回廊的房子》……随着新作品的不断出世,皮皮在她的文学世界里营造出一个世外桃源,没有欺诈,没有不公平,没有生存的忧虑,没有情感危机,正如她的卡通名字一样,皮皮仿佛在用儿童的眼睛看世界。
然而10年后,世事流转,激情沉寂。从西藏回到内地的皮皮性格已经发生了变化,《渴望激情》的出版该是皮皮的一个转折。开始走向不苟言笑的反面的皮皮就这样一路欢笑着,伴随着她和马原已成为完成式的婚姻,快乐地放纵着自己,尤其在写《所谓先生》时,皮皮一反常例地任由自己朝幽默的方向滑行。连已经三十而立的皮皮自己也说:“我现在逐渐在了解幽默,认识到它是生活中最好的几件事情之一。有的时候,你会觉得活着就是在料理琐事,琐事料理,听上去像道日本菜似的,但你就是无法缺少那么一种叫做幽默的调料。”
从《渴望激情》到《所谓先生》,《比如女人》以至后来的《不想长大》,皮皮真的是一直在成长。有的时候,我会觉得皮皮的存在很像我们在云雾中看到的一条链环,沿着它,我们会触摸到过去,而过去的皮皮代表着激情,对文学也对人的激情。激情退潮之后的皮皮一脸平静地生活着,沉默着,很多人说她变得很沮丧,因为她的两部作品《所谓先生》和《比如女人》表达的就是同样的感受,但皮皮却不以为然,她承认自己有时候会很沮丧,但这是很自然的过渡。一个女人活到她这个年龄,对家庭、对事业、对生活,如果没有一丁点沮丧感的话,那么这个人是不正常的。我常在想象皮皮说这话时的表情,那眼神里一定充满复杂的信息,正如她所说的沮丧是皮肤之下的存在,不必非得成为某种时代性的表情,弄不好会被人看成是矫情的一种表达方式。
我喜欢皮皮,喜欢她对于总漂浮在文学旁边的认识,但不得不承认迄今为止我的手里只有一本她写的书。2003年出版的《不想长大》,淡淡的水彩画,绘下真实的“不想长大”的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