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暑期,就在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的前夕,我有幸参加了北京语言大学工会组织的青年教师奔赴西北重温长征路的社会实践活动。虽然沿途走过的只是当年红军长征后期的一小部分路段,但在历史与现实时空之间的交叉穿行中,我依然要为一种在空前艰苦卓绝境遇下所创造出的人间奇迹深深震撼。这是意志的胜利,是信仰的胜利,是自由的胜利;作为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其价值无疑是永恒的。
“长征是宣言书”,在长征的胜利结局中,我看到的是一代中国革命者向全世界发出的庄严宣告:真理不可战胜!正义不可战胜!这是一次一路收获思想、感动与不安的旅程,我实在无法在有限的篇幅里详细记下自己的所有收获,而只能撷取长河里的几朵浪花呈现出来,以作为此行的永久纪念。
我们的第一站是宁夏银川,这座被誉为“塞上明珠”的城市让我们当中所有与其初次相遇的人都吃了一惊。它秀美而宁静,有着所有内地都市都缺乏的独特气质;置身于这里,你很难把它同想像中的西北荒漠联系在一起。只是,惊奇还仅仅就此开始。当我们的行程继续向前延伸时,此起彼伏的惊呼便再也没有在我们中间停歇过。如果说腾格里沙漠的伟大防沙工程让我们明白了银川这样美丽的西北城市是以怎样的智慧与汗水换来的,那么固原这块因贫瘠而闻名的土地上发生的可喜变化则令我们感到的是莫大的欣慰。不过,我更为当年在这片土地上洒下热血的那些红军将士们感到欣慰,他们不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才踏上出生入死的长征之路的吗?然而,欣慰之于我并不彻底,因为接下来我发现,有待消除的贫困在这片土地上依然存有相当的面积。于是,欣慰之余我又有了不安,我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这种不安做些什么,就像红军为过去的反压迫而战一样,我们也当为今天的反贫穷而战。至少,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们可以借助“支教”的方式为改善这里教育资源贫乏的现状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吧。
思绪就此展开,我首先想到了祖国的希望工程为救助失学少年儿童所做的不懈努力。但是,我意识到,这道用爱心构筑起的浩大工程其实一直有着某种严重的缺憾,那便是人们关注的还仅仅属于物质上的贫困,至于那些孩子的精神贫困问题却始终没能引起应有的注意。在我看来,倘若不首先解决精神上的贫困,即使能够解决物质上的贫困,那也不足以奠定起一个孩子成长的人格基石;而这却是他们一生需要依靠的最有力的自我保障。事实上,如果达不到精神上的富有,一个在不断接受资助情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将永远学不会感恩和帮助他人。这样的例子在新闻报道里我已见过太多。所以,当我们在六盘山区与几个捡拾矿泉水瓶子的学龄儿童相遇时,看到同行的人纷纷为他们慷慨解囊,我不禁又想起了精神扶贫的问题:谁能帮助他们在精神上也不断富有起来呢?这才是真正的强大啊!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多少平缓了我的沉重焦虑。我发现这些孩子朴实而富有礼貌,对于每一位捐助他们的人,他们都会深情地说一声“谢谢”。为了用行动表达谢意,他们还义务担当起导游,带领我们在湿滑、陡峭的溪谷中穿行。其中一个年仅8岁的回族女孩给我留下了特别难忘的印象,她拎着一大塑料袋矿泉水瓶,在我们前面不停晃动着瘦小灵活的身躯;每到一危险处,她都会停下来,伸出她那只小手搀扶我们过去。我当然不需要她的搀扶,但为了接受她的好意,一次我还是有意握住了她的那只小手。这是一只怎样的小手啊,它已经过早地粗糙了,但也许就是这样的粗糙让她变得强大而有力,让她自然懂得了去主动帮助和保护他人。我紧紧握着这只小手,很认真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她那红扑扑的脸上顿时绽出腼腆的笑容。
在和小姑娘的交谈中,我得知一个矿泉水瓶可以卖6分钱,她和小伙伴们利用假期到这里来可以挣些买文具的钱。不过,他们每天从家里步行到这里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话题涉及到我关心的学习问题,上二年级的小姑娘告诉我自己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始终是名列前茅。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我已经不单单是感动了,我激动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孩子啊,繁华的都市里为什么就不能产生这样的孩子呢?
下山时,我提议让小姑娘唱首歌,没想到她一点儿也不忸怩地就唱了起来。那是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流行歌曲,男欢女爱的缠绵情思从她稚嫩的嗓子眼里唱出,令我们既觉得好笑又感到些许尴尬,但我们还是为她鼓起了掌。小姑娘变得兴奋起来,接着又为我们唱了一首。
分手时,我要求给她照张相,小姑娘爽快地答应了,不过神情仍旧腼腆得很。我要把这张相片带回家,好好保存起来,等到我的女儿长大了,我将给她讲述六盘山区那个8岁回族小姑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