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学院中方院长这个职位在我看来是千人千面的,并没有一定之规。国家不同、国情不同,孔院的管理方式也千差万别,至于如何干,你即便思考一千遍,现实最终还是会以第一千零一种形式与你相见。
我在2014到2015年期间在埃及苏伊士运河大学孔子学院任职。由于中方院长在孔院没有人事权和财务权,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工作的范围和工作的自由度。我们常说翻译是“戴着镣铐翩翩起舞“,我想这也正是孔院中方院长工作真实的写照,但我想“翩翩起舞”说得太浪漫了,我们实际的工作应该是“戴着镣铐一路小跑”。
我在上任之初,面对的主要矛盾是中外方院长间的磨合。孔院所在院校财务系统繁琐复杂,在开展活动的过程中,申请经费的确存在较大的困难。在一个新的环境中,“生存”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冲破常规思维的藩篱和进行不拘一格的尝试。在孔院各位老师的大力支持下,我们尝试办一些“免费”的活动。我们举办了中国文化系列讲座,中方老师们一人一讲;我们针对汉语系学生举办了中阿翻译训练班,我利用自己阿拉伯语专业的优势进行授课;我们举办了各种文娱比赛,让中国老师和埃及学生在简陋的场地利用现有的设备“嗨”起来。在一系列活动成功举办后,孔院在学校(尤其是学汉语学生中间)的影响力逐渐增加,也树立了较好的口碑。一个个小小的成果让我和每一个中国教师一遍遍地意识到:与资金和预算相比,老师们一颗颗“爱岗敬业”、“爱生如子”的责任心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一系列活动几乎没有动用孔院的资金,但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我也逐渐取得了外方院长的信任。外方院长自家有一个很大的芒果园,我上任两个月后,桃李花香,正赶上了成熟的季节。一天晚上,茶余饭后,突然有人在敲我家的门,打开门后我惊讶地发现外方院长正抱着一箱芒果站在门口,他热情地与我拥抱,说这是他们自家的芒果,代表着小城伊斯梅利亚和整个埃及的味道。在当时那种“艰难”的环境中,这一箱芒果瞬间给我带来的感动让我长久难以平静,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和外方院长间的互信开始真正建立起来,我们在工作上能够敞开心扉,主动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思考和感受,孔院的工作也开展得也更加顺利,学生数量和培训规模都明显增加,我在异乡“生存”的目标实现了。外方院长热情的笑容和那箱芒果的芬芳、甜美在我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我的工作和孔院的事务遇到困难和挫折时,这一箱飘香的芒果总能给我带来希望与动力,让我再一次鼓起勇气继续前行。
转眼间,我已结束了孔院的工作,回到我熟悉的国内课堂。在我回国后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能梦到我在埃及孔院工作的场景,梦到那些熟悉的人和事,梦到街区的孩子和隔壁的老人,梦到孔院的志愿者和学生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在赴任之前,并没有对这份工作有太多的期许,但生活中的点滴和艰苦的环境以及同事们的支持和帮助似乎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中,一往而深。我想这段经历会一直伴随着我,这一箱芬芳的芒果也将成为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一部分。
陆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