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值今年是北语45周年校庆,心里总想着写点文字,感谢也罢,纪念也罢,在这分别和回忆的七月里。但如我这样从外校考入的研究生来说,诚然写不出历史掌故,也谈不了科研课题,至于浪漫故事,更是无迹可寻。然而,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我和北语建立了非常深的情感,北语对我的影响也许已超出了我所能了解的范围。而这一切则缘于恩师梁晓声对我的谆谆教诲和关怀爱护。
第一次见梁老师,是在他位于电影学院旁边的家里。那是一个颇有些年代了的居民小区,进入到单元楼里边,爬过灯光昏暗的楼梯,来到梁老师家的门口。门半掩着,灯光从门缝口射出。“梁老师,在么?”我轻轻地朝门里问道,心里带着几分忐忑。“哎呀!同学们,快请进,请进!”梁老师热情地拉开门。以前在梁老师的作品里见过他的照片,严肃而深沉脸上,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未见本人之前,我心里总觉得有些担心和隔膜。梁老师穿一件白色的圆领体恤,满脸微笑,仿佛看到亲人一样,热情地招呼我和另外两个同学进门。我们还在门口犹豫,没想到他这样的和蔼可亲,丝毫感觉不到照片上的凝重。进了屋子,发现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书桌,上面还摆着书稿,几张普通的木椅放在旁边。
“同学们,坐吧,随便坐!”梁老师指着椅子招呼我们。我们一点也没了来之前的紧张和担忧, “我刚刚吃了面条,还有大蒜,你们都吃过晚饭了么?”梁老师边问边拿出一些巧克力来。梁老师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桌上台灯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我看得出他有些疲惫,大约是写稿子的缘故。他熟练地取出一只烟来,夹在手指间,点燃了,深深地吸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中,我仔细端详着他。他并不老,直立的头发,炯炯有神的眼睛,那是一种思想者才有的眼神。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学校聊到社会,从专业聊到人生。虽然早已成名,但梁老师身上绝没有所谓的名作家架子,他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我真后悔被照片欺骗了。临走时,我忍不住好奇,问梁老师:“梁老师,您吸的什么烟啊?”梁老师笑笑,把烟盒给我:“小唐也吸烟?”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没有,我很少抽烟……”梁老师抽出一支,我这点小聪明哪里瞒得住他。“抽烟可不好啊!上了瘾,就糟糕了!”梁老师半开玩笑地告诫我说。
梁老师不但和蔼可亲,生活朴实,还非常关心我们的学习生活,在创作上给了我非常多的建议和帮助。我把本科时候写的几篇东西交给梁老师,想请他指点指点。其实,我也清楚梁老师除了平时教学外,还有许多工作,自己还要创作,时间非常紧张和宝贵。没想到一周后,梁老师竟给我打来电话,说要找我谈谈。在人文学院的小会议室里,梁老师把看完的稿子给我,我翻了翻,几乎每页都用红笔做了修改,在一些段落还写了修改意见和感想。“小唐,我看了你的文章,比我预想的要好。我认为,你还是比较有创作潜质的。但是,你的创作太狭窄,写的都是自己小圈子里的事,价值和意义并不大。”梁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们聊了很久,中间我也有固执己见的时候,梁老师总是笑着,并不勉强我同意他的观点,因为在他看来,文学的世界并非只有一条路。他的微笑是包容和宽怀的。“创作的路很难,有天赋的人很多,但能坚持下来的人太少。你以后如果往这方面发展,要付出很多。如今的社会有太多的诱惑,搞创作的人能抵挡得住才行。”我心里充满了感激,看着梁老师直立的白发,这其中有多少沧桑和血汗啊!
读完梁老师的《伊人,伊人》,我打算写一篇书评,一篇批评性的书评。但是,写批评自己导师作品的文章,这让我难免有些犹豫和担心。但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就很难再打消掉。我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梁老师。等到文章写完,自我感觉还挺满意,便又想着投稿发表的事情。其实,自己对于发表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没过多久,真的有一家刊物愿意发表鄙文。我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发表?这可是批评自己导师的文章啊,说重了,就是大逆不道!梁老师要是看到这篇文章,怎么想?自己真是太糊涂了!最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梁老师打了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梁老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鼓励我说:“小唐,批评也挺好嘛!我能有幸成为你的靶子,给你练练笔,这也是好事情。你不要有心理包袱,放开了去写!创作一定要有自己的思想和眼光,人云亦云只是浪费时间!”挂了电话,我心里说不出的惭愧。从梁老师真诚的声音里,我深切地体会到他宽广的心胸和对学生真挚的爱护和尊重。
梁老师有许多头衔:政协委员、人大代表、教授、作家等等,但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诲人不倦的长辈,一位开启人心灵和智慧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