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这是谁的一句诗,在他又打江南走过时犯上心头……
那时少年,谁不想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仇怨的姑娘,只是,不在悠长,悠长而又寂寞的雨巷,也没有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雨打杏花几点烟的江南,他遇上了这样一个姑娘。
静静地行走在雨中,当年的情景宛若眼前:杏花,春雨,江南,书生和美丽的姑娘。于诗人,这是一首清新的诗;于画家,这是一幅淡雅的画。耳畔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萧声,吹着淡淡地哀愁。他很感动,是张爱玲说的吧: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刚巧,刚巧他绕道江南,刚巧那日下雨,刚巧他兴起,想感受雨中江南。于是,有了这美丽的邂逅。怎能不感动,这又该是前世的多少次回眸呢?
好美,如果时间就此定格。
然而生活不只是诗,他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他和她,就那样擦肩而过,杏花从肩头飘落——诗意的结尾,自此印在书生的心上,以致多年之后,他又回到这个地方,希望能再遇见当年的姑娘。
然而生活甚至完全不是诗。几年后的姑娘在吹吹打打之中做了新娘,此后她常去的不再是绣纺而是菜场,渐渐的开始和小贩讨价还价,揩到二两油后踏着嘈杂跌后他人厨房;挽着袖子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洗臭烘烘的尿布;披头散发地扯着醉酒的丈夫找公婆评理。日渐粗大的嗓门,日渐发福的身材,日渐风干的容颜……
只是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他印象中的,还是那个纤弱的姑娘,那日他逢着的美丽姑娘。然而幸亏他不知道,这样,这场邂逅就永远美丽定格,成为他心头的一点软。
有时,生活像一本相册,我们只需要珍藏一瞬间的美丽就够了,必要时甚至要极力避开照片背后的真实。
或许同样是杏花春雨的江南,他再一次遇上她,然而却没认出。因此,他是幸福的,因未知而幸福。尽管他十分清楚,容颜会随时间老去,只是这种老的概念,在他脑海中,只是老照片的泛黄,照片中的女子,却容颜依旧,隔过时间的昏黄,反多了一层美,一如这美丽的江南。